《輪迴夜曲》(舊版)第二十四章

血,散亂的塗滿傑諾斯全身,已經分辨不出到底哪些是傑諾斯流的,哪些是踐踏在其他人身上而沾染到的;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這時都湧現出濃淡不一的黑色霧氣,使得傑諾斯的身影看起來忽隱忽現,宛如從地底爬上來追魂索命的死神。

死域般的氣氛不斷擴散,惟獨傑諾斯身邊卻是躁動不安的因子在不停跳動;混沌一色的雙眸緩緩掃過,彷彿眼前一切全都是死物一般。帶來死亡的魔眼,甚至與站在身前不遠處的胖子眼神相交會時,也絲毫不起任何的波紋。

「是你,在尋求滅亡嗎?」傑諾斯開口了,令人感到毛骨聳然的字句不斷在這個空間中迴響,催命符般敲擊在胖子的胸口上,震的他心笙搖盪,不由得又多退後了幾步:「你到底是誰?」。

        「我?」傑諾斯嘴角揚起,似乎在笑,卻又帶了點殘酷噬血的,獵殺的意味:「對於將要賜予你們毀滅的人,是不需要有名字存在的;就如同將要被我毀滅的你們,也不需要名字是一樣的道理。名,是多餘的。」

與傑諾斯的距離拉遠了,胖子似乎得到了喘口氣的機會:「就憑你一個人,想要把這裡全部殲滅掉是不可能的!」隨即撮唇呼嘯了一聲,只聽遠處傳來了凌亂的腳步聲,似乎為數不少的人朝這裡移動過來。

不一會兒,踏著或輕或重腳步聲的人群來到了胖子的身後。見到鬼神一般的傑諾斯,感覺敏銳一點的馬上就提高了警覺,手上各型各色的武器也跟著擺出了架勢。基於來者不善的道理,所有人都很清楚眼前的狀況,只是反應的快慢不同。

傑諾斯冷冷將眾人掃過了一眼,緩緩抽出配戴在腰間,從來沒有被使用過的瞬獄。剎那間,以傑諾斯為中心,一股無形的旋風颳起,又瞬即消失,只留下傑諾斯的衣擺隨風帶起,獵獵作響。

「他只是虛張聲勢!不要讓他有機會誦念咒文,一口氣把它剁成肉醬!」胖子大聲叫喊著;而後頭的那些人聽到指示,一窩蜂的朝傑諾斯急奔而去,大隊人馬一動,頓時有一種暴烈的氣勢蔓延開來。

冷哼一聲,在蜂湧而至如蟲群的凶神惡煞面前,傑諾斯身形詭異的一閃,一下子消失在眾人的面前,讓前面帶頭衝鋒的人不敢置信的愣了一下,隨即停了下來,左右觀望著,試圖捕捉傑諾斯那令人印象深刻的身影。

「在哪裡?到底在哪裡?」「見鬼!該不會是遇見什麼不好的東西吧?」

眾人議論紛紛時,傑諾斯悄然出現在人群的背後,自然的就像是他原本就站在那裡似的。「他在我們後面!剛剛那個一定是障眼法!」回過神來的一人這麼大喊著。可惜,這將成為他在世間上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傑諾斯將瞬獄往外一甩,只見瞬獄劍身中央那一排古文字不可思議的發出耀眼光芒:「高聳的光明之牆,危墜的黑暗之壁,順應破滅之原罪,掃蕩眼前一切!」劍身的顏色再變,刀刃上隱隱發散出彷彿將一切光明全都吸盡的不知名色彩!

「殘月殲爆斬!」將瞬獄往內一收,身軀向前微彎,傑諾斯的身影在眾人的錯愕表情之下再度消失,瞬間又出現在最初所站的地方,劍尖往外微微向上,然後緩緩收劍入鞘:「依其約定,賜予你們毀滅。」

忽然數以百計的混沌之刃迴旋般開始從人群中心爆散出來,哀嚎聲立時響起。沒有血,被擊中的人全都沒有灑出一滴鮮血,但是這些哀嚎聲聽來卻比被斬傷還要悽慘。那是從靈魂深處發散出來的,無助痛苦的心聲,比肉體敗亡更令人覺得可怕。

殘缺的月,飛舞著,帶來的是死亡天使的宣告,與不可承受之重的高聲哀鳴。就只有這一瞬之間,所有人全部倒下了,臉上都佈滿了驚咋、恐懼、絕望的表情。血?血在哪裡?沒有血,眾人頰上的淚,加上某些人屎尿齊流的慘況,這就是鮮血──有什麼痛苦能比得上心靈被無數刀刃斬殺,那目睹自己一點一點被切割,莫名驚駭的一刻?

煉獄?恐怕用這個名詞還不能完全道盡,那從極為嘈雜轉眼間即趨死寂的空間,就如森羅鬼域一般,亡靈的輓歌似乎還在這片土地上徘徊不散;而一切的一切,對於現在的傑諾斯而言,是種享受。

踏過散亂堆積的屍體,走向已經因為眼前景像而嚇到雙腿發軟、坐倒在地上的胖子。他以為這些人足以將眼前的障礙除去,誰知道被剔除殆盡的,反而是他們這些人:「等等!你到底要什麼?要錢?要女人?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喔?」傑諾斯饒有興味的停下腳步:「什麼,都可以?不後悔?」

「不後悔不後悔,這裡有的,你想要的全都拿去吧!只要放我走,這裡的一切你都可以接收!」胖子戰戰兢兢的瑟縮著身軀,活像一隻餓到只為求得食物的小狗,在主人面前搖尾乞憐的模樣。

傑諾斯哼了一聲:「可笑,你憑什麼認為這裡的所有一切能夠換得你的性命?這原本就不屬於你不是嗎?」

「雖然不屬於我,但是我有掌管這裡的權力,只要說一聲,馬上就可以換人的!」胖子見傑諾斯不馬上拒絕,更是卯足了勁:「要,要不要我先帶你看看這裡有什麼?絕對會讓你滿意的。」一緊張起來,說話甚至有點結巴。

傑諾斯用漠然的,混沌一色的眼神直盯著胖子瞧,讓胖子頓時覺得渾身不自在:「這種嘴臉,這種德性,有什麼值得留下你的性命?我已經決定我要的東西了,那就是──你腐臭不堪的靈魂!」

左手緩緩舉起,五指併攏成刀狀,傑諾斯冷眼看著嚇的魂不附體,卻又因為太過恐懼而沒辦法移動分毫的胖子,輕輕呸了一聲,左手邊緣浮起一絲黯淡的、深沉的光芒。

「去陪伴這些人吧!」一掌揮下。

*          *          *          *

這時的亞克與米莉雅,同樣也遇上了不小的麻煩。

米莉雅除了神殿森林之行以外,幾乎沒有踏出過艾貝爾皇城。這次出遠門,還留有童心的她是最高興的一個,畢竟外界的一切事物對她來說都是一種驚奇。

更何況來到羅安克林之前,因為傑諾斯一個衝動在盤查站將洞察水晶給捏碎以後,在接下來的旅途中,除了馬車與下褟的旅館之外,根本沒有機會出門透透氣。所以這一次來到羅列克盟國最繁榮的城市之一,又得到眾人的允許而能夠出來逛街,看看異國的人事物,這讓她十分高興──一個月以來的旅行,早就把她給悶壞了。

雖然有亞克一直寸步不離的守候在她身邊,讓她多多少少覺得有點不自在和不好意思,但這依然不減她的遊興。

尤其在看到與艾貝爾公國截然不同的攤販文化以後,米莉雅更是興奮的東跑西竄,這裡摸摸那裡看看,彷彿是看見一大堆新奇的玩具擺在面前因而雀躍不已的小孩子一般,這一趟出門只有這一刻讓她覺得值回票價。

另一方面,在米莉雅身邊戒護的亞克卻隱隱感覺到有一種不對勁的氣氛在蔓延。即使表面上熱鬧的市集景象看起來沒有什麼異樣,但是暗地裡卻似乎藏著什麼不可輕易察覺的囈語一般,令他有一種頭皮發麻,像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的預感。

直到亞克無意間感覺到人群中幾雙從頭到尾只盯著他們兩人,那不懷好意的冰冷目光時,確定有某種威脅存在的他不動聲色的扯了扯米莉雅的衣袖,在米莉雅愕然回頭時向她使了一個眼色,隨即拉著米莉雅回頭往投宿的旅館走去。

在擁擠的人潮中行走著,確定那些人都不約而同的湊了過來以後,亞克眼光裝做不經意掃過,大概算了算,撇掉藏在暗處埋伏的,光可以確認的就有六、七個。雖然會被人發現表示他們或許實力都不如亞克,但保險起見,亞克還是打算能避就避。

回頭低聲在米莉雅耳邊說了幾句話,亞克忽然一下子加快了腳步,試圖甩掉在後面跟蹤的那些人。人群中,亞克不停帶著米莉雅找縫隙鑽進鑽出,想要擾亂後頭緊跟不捨的襲擊者,憑著肉體的鍛鍊,迅速的移動著。

米莉雅雖然暗暗叫苦,但是在敵人環伺的狀態之下,就算辛苦也硬撐著努力跟上亞克的腳步。

眼看傑諾斯等人投宿的旅館就在眼前,忽然人潮一陣推擠,令防備不及的亞克頓時一下子難以前進,加上他又不想因為強行突破而讓平民遭受傷害,於是只好隨著人群緩緩流動。

見情況不對,亞克只好放棄避開襲擊的想法,心念一轉,帶著米莉雅往旁邊的小巷子鑽去。與其待在人群中任人宰割,不如化暗為明,希望能夠引誘所有襲擊者全部現身,這樣也比較好應付,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一走進小巷子,亞克馬上尋找著最有利的位置。這條巷子倒是沒有直通到底,彎彎曲曲的錯綜複雜,有不少地方是死胡同。

而亞克偏偏選上了一個轉角。這轉角後面的牆壁比其他地方的高上許多,在這種以少對多的情況中,最好的戰術就是避免被合圍,這樣以降低因為被圍攻而手忙腳亂或是同伴互相牽制的可能性。

「快點開始誦唸召喚咒文,盡妳所能召喚最高等級的召喚獸,最好是能夠一次決定戰局的。我盡量幫妳拖延時間。」亞克轉身將米莉雅護在身後;而米莉雅知道事情非同小可,於是趕緊開始誦唸著不知名的咒文。

「在光與暗的夾縫,沉睡的無限力量啊!傾聽我的禱告,自深淵中復甦……。」在米莉雅開始召喚以後,腳步聲倏地在小巷子內響起。亞克凝神以對,緩緩卸下雙手的拳套,露出了從沒在傑諾斯等人面前展現的犀利眼神。

為了預防這種狀況發生,亞克的巨劍是有帶來,不過因為有太過招搖的顧慮,那把巨劍現在藏在馬車的地板夾層中,只有他們自己知道怎樣開啟夾層,所以在盤查站的時候,傑諾斯等人根本不怕那些士兵來搜索車廂。

不過也因為如此,現在的亞克失去了趁手的武器。但沒有武器,不代表亞克就成為了沒有反擊能力的軟腳蝦;他還有一項武器,那就是在艾貝爾公國裡,所有的戰士幾乎都會使用的──能量爆發系魔法。

這種魔法,是依照人的體質不同而有五花八門的型態與作用。簡而言之,這種魔法與羅列克盟國所謂的「卡列洛普菲德」在形式上大同小異,但造成決定性差異的就是本質了。

「可以的話,真不想用……。」亞克嘆了一口氣。畢竟這種能量爆發系魔法就算在三國精英比武大會上,亞克等人也都只是一發即收,這是海利爾六世曾經交代過的,為的就是不讓人摸清這種魔法的本質。

不過眼前的狀況也不容許亞克選擇了。只見亞克前方忽然湧入了一群人,每個人都用黑布蒙著臉孔,各型各樣的服裝,讓人猜度不出到底是哪個地方派來的人。

算了一算,在亞克面前的總共有十二個人。不過讓亞克驚訝的是,其中一兩個人就算亞克再怎麼觀察,依然察覺不到絲毫端倪。這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對方的實力比起亞克來說還要高上一截。

「你們到底是誰?想要做什麼?」雖然已經清楚對方的來意,但是亞克還是抱持著能夠平安結束的希望。

但是下一秒,他們其中一人的回答就讓亞克的希望完全破滅:「我們?應該算是強盜吧!哈哈!當然,除了你們的性命之外,我們什麼也不會取走。」

「還跟他廢話什麼?後面的那個女的一定在誦唸咒文,趕快把它們給解決掉!」另一個人一說話,頓時所有的人全都開始動作,以半圓形的包圍之勢緩緩逼近亞克與米莉雅。

輕吐了一口氣,亞克唸起觸發魔法的咒文:「以戰神之名,賜予我無堅不摧的利器!」雙手握拳一上一下,就像是握著巨劍的姿勢一般。此時似乎有股旋風以亞克為中心吹拂了起來,而且還大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在亞克大喝一聲以後,只見雙手拳頭的中心似乎隱隱散發著光芒。這股光芒來的好快,在出現的一瞬間開始不斷膨脹,最後迅速凝結,一把以光芒組成的,比亞克平時使用的巨劍還要龐大的重劍頓時成形!

趁所有的人都因為這把憑空出現的重劍而愣了一下的空檔,亞克出手了!恍如無物的舉起這把光劍重重一揮,隨即迅雷不及掩耳的一下往地面擊去:「爆碎裂地斬!」

在光劍接觸到地面的一瞬間,「轟」的一聲,無數土石碎塊飛起,全都極有默契的往亞克眼前的敵人飛去;不但如此,當對方想要避開這些土石的時候,卻發現腳下已經被那一擊所造成的震波弄得碎裂不堪,有些人的腳甚至陷進了裂縫當中!

無法移動的眾人,只好硬是做好防禦姿勢,等待被土石擊中的瞬間。但是碎石是砸到了,造成的傷害卻遠遠不及眾人所想的嚴重,頂多就是打的皮膚隱隱生疼,卻幾乎沒有可以造成傷口的破壞力。

正當納悶之際,亞克的身影瞬間出現在紛飛的碎石當中;人未到,那把光劍的魄力卻深深震撼了每一個人,只覺得眼前這種景象宛如一堵無法抵擋的高牆,或是像無堅不摧的箭矢一般,似乎所有人的命運,就是被打倒。

但似乎不是所有人都被這股氣勢震懾到無法反擊。只見眾人之中兩道身影竄出,各自大喝一聲,竟然以徒手來阻擋這一把光劍!四隻手硬抗光劍,勁力相交的嘶嘶聲不斷,兩方都陷入了僵持的狀態當中。

「……以締結契約,米莉雅之名,借用汝無窮無盡之力,將一切毀滅!」這時米莉雅已經將咒文誦唸完畢。只見原本滿天星斗的夜空陡然被無數成漩渦狀的雲給迅速吞噬,那些雲聚集著,不斷吞吐伸縮,像是有生命一般。

「亞克哥!退!」聽到米莉雅的大喊,亞克隨即暴喝一聲,光劍頓時開始膨脹,同時自己也抽身退後,任由光劍在原地散出強烈的光芒;在這一瞬之間,漩渦狀的雲開始急速收縮,一道道粗如水桶的落雷跟著轟然落下,擊向那些來不及反應的眾人!

一陣瘋狂的雷擊過後,一個散發著藍白色電光的龐大物體隨之從雲層中緩緩降下。仔細一看,雖然呈圓球狀,但從那物體身上一根根由雷光組成的羽毛,與縮頸沉睡的姿態,像極了傳說中的不死鳥!

「這就是我最高等級的召喚魔法──怒雷之翼!」隨著米莉雅的話聲,那藍白色圓球狀的物體慢慢伸展,頓時一聲長唳破空而出,仰頸的雷光不死鳥,正向那些不自量力的襲擊者們,擺出牠最驕傲的姿態!

*          *          *          *

胖子恐懼的緊閉上雙眼等待死亡的降臨,但是過了許久卻沒有任何感覺,不禁偷偷睜開了眼睛。只見傑諾斯不知為何,右手緊緊的拉住還維持著原來姿勢的左手,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不行……已經夠了。已經有太多人……。」傑諾斯不停喃喃自語著,右手使盡了全力控制住彷彿完全不遵守傑諾斯意志所向的左手,即使前一刻傑諾斯還是面目猙獰的想要解決掉眼前的這個胖子。

原本混沌一色的雙眼,不知何時已經擁有了一絲清明。傑諾斯竭盡全力想要壓抑住這個存在於自己體內,殘忍好殺的魔性。這大概是混沌帝王消失了以後留下的小禮物;而對傑諾斯來說,這是個最麻煩也最出乎意料的夢魘。

暴動的左手在傑諾斯的壓抑之下漸漸安靜了下來。滿頭大汗的傑諾斯喘著氣,看向跌坐在地上不知道如何是好的胖子:「你撿回一條命了,快滾!要是再被我看到一次,我不保證你的頭還會掛在你的脖子上。」

「我……我走不動了。」胖子勉強想要撐起自己的身體,卻因為恐懼過度而手軟腳軟,掙扎的樣子活像是一隻軟體動物一蹦一蹦的蠕動著,看的傑諾斯ㄧ陣厭惡感陡然而升。

「呸」了一聲,傑諾斯緩緩走向已經昏厥的菲米娜。「膽子這麼小,就不要做這種人神共憤的事情!」吃力的抱起了菲米娜,傑諾斯回頭看了看胖子,丟下了這一句話,隨即身體開始騰空朝著天花板的破洞飛去。

直到傑諾斯離開了胖子的視線,胖子才如恍然大悟一般驚叫著,手腳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半滾半爬的逃命去了。

*          *          *          *

房間的門被「碰」的一聲大力推開,傑諾斯抱著菲米娜走了進來。將菲米娜放在床上,傑諾斯的第一個動作不是擔心的撫著菲米娜的臉頰,而是遠離了菲米娜,背向著床舖,在一片凌亂的房間裡跪下,開始大吐特吐了起來。

傑諾斯沒有殺過人,一個都沒有。就算是混沌帝王佔據了他的身體,他也竭盡全力的不讓混沌帝王傷害他週邊的人;而今天,在他的忿怒全面爆發以後,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一舉一動,而他的手,也已經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鮮血。

更令傑諾斯幾乎崩潰的是,這一切都是由他自己的手,他內心深層的魔性主導著完成的,並不能,也無法怪罪給任何人,包括給予他力量的混沌帝王。因為,這些都是潛藏在傑諾斯心裡已久的事物,那是他的本性之一。

尤其在傑諾斯使用「殘月殲爆斬」時,那些靈魂痛苦的哀嚎聲是一點不漏的傳到了傑諾斯的耳裡,那些無助悲傷,滿載著濃濃懼意的尖嘯聲,直到現在還不停在傑諾斯的耳邊迴響著、飄蕩著。

        污穢的嘔吐物滴在地板上,還包括傑諾斯不知道是因為身體的痛苦還是心靈上煎熬而流出的淚水。「我並不想殺人的啊!為什麼?為什麼我會親手把那些人……。」傑諾斯反覆的喃喃自語著,衣服上血跡斑斑,正如沾在傑諾斯手上的一般,似乎就算再怎麼洗,還是會有一股血腥味飄進他的鼻子裡。

忽然聽到一陣呻吟聲,傑諾斯回頭一看,原來是菲米娜已經醒了過來:「傑諾斯……我好熱喔,好難過,幫幫我。」剛醒來的菲米娜已經是滿臉潮紅,嬌豔欲滴的臉龐就像是熟透的紅蘋果一般。看來藥力似乎還沒有消退。

傑諾斯看到菲米娜這樣奇怪的情況,連忙將自己身上沾染穢物的痕跡清理一下,以免菲米娜聞到會不舒服,然後坐上了床沿看著不斷流著汗,在床上扭動著,似乎十分不舒服的菲米娜:「菲米娜,怎麼了?妳哪裡不舒服嗎?」

雖然跟在地下女奴營裡一樣的情況,但大概是已經昏過去一次導致藥力減輕了一點,現在的菲米娜看起來意識沒有像之前一樣朦朧:「我被他們下了藥……傑諾斯……抱我好嗎?」

雖然覺得菲米娜不對勁,但是還沒有意識到菲米娜是被下了什麼藥的傑諾斯聽到菲米娜的要求,急忙伸手將她環抱了起來,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是這樣子嗎?有沒有好一點了?」

菲米娜搖頭不語。一時間除了菲米娜控制不住而發出的細微呻吟之外,幾乎沒有其他的聲響。沉默讓整個房間的氣氛變的十分詭異;而傑諾斯在感受著菲米娜在自己懷裡不停扭動摩擦時,也起了微微異樣的感覺。

「傑諾斯……如果是你,我就可以放心了。」菲米娜終於忍不住情慾的無限擴漲,雙眼添上了一層矇矓,嘴唇緩緩往傑諾斯的臉龐湊去;而對菲米娜忽然冒出這種話感到錯愕的傑諾斯,毫無反抗唇的就這樣被菲米娜對上了。

溫軟的感覺在唇間盪漾開來,傑諾斯這才發現菲米娜做了什麼事,雙頰不禁也紅了起來。記得當初第一次被菲米娜吻的時候,也只是被輕輕一啄,但那種感覺卻帶著無可比擬的幸福感覺;而這次被吻的奇妙感受,更在時間的流逝中慢慢發酵了起來。

唇與唇,體溫的交會,情感的交會,種種感覺讓傑諾斯幾乎被沖昏了頭,暈陶陶的渾然不覺菲米娜雙手已經開始不規矩了起來。剛開始先是在胸部與背部間來回遊走,隨著菲米娜的喘息聲越來越重,她的雙手也漸漸的往下移動。

等到傑諾斯發覺的時候,菲米娜差一點就碰到了重要部位。大驚失色的傑諾斯慌忙按住菲米娜的手,嘴也趁機脫離了菲米娜的控制:「菲米娜,妳到底怎麼了?妳知道妳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知道啊,我當然知道。」菲米娜喘息著,柔若無骨的躺在傑諾斯懷中:「我控制不住自己……可是只要對象是你,我就都無所謂了,因為你是我唯一愛的人啊!」

傑諾斯這時才恍然大悟:「他們下的是那種藥?不行!這樣的妳不是自願的,只是因為藥物的控制,醒來之後妳絕對不會開心的!我不能這麼做,那樣對妳是不尊重的!」將菲米娜的雙手緊緊握住,傑諾斯深怕一個不小心就跟著沉淪。

「可是我忍不住啊!傑諾斯拜託你,救救我好嗎?我快要瘋了!」菲米娜激烈的顫抖著,彷彿在控訴什麼一般,讓傑諾斯心疼的緊抱著她,但是卻不敢有任何的動作。萬一傑諾斯把持不住的話,他可要愧對菲米娜一輩子。

菲米娜不停發出粗重的喘息聲:「傑諾斯,你不愛我嗎?為什麼就是不肯幫我解除痛苦呢?難道你要看著我這樣,直到我因為筋疲力盡而死掉嗎?」被抱緊的身軀軟弱無力的不停掙扎著,但怎麼也逃不開傑諾斯的箝制。

「我愛!我當然愛妳的,可是我沒有勇氣面對以後的妳……。」傑諾斯喪氣的看著菲米娜的雙眸。

那雙眸子好像有一種吸引力,傑諾斯不由自主的往前湊去,輕輕啄了一下菲米娜的小嘴以後,隨即腦袋一片空白,狂熱的吻著菲米娜。面對突如其來的,傑諾斯的轉變,菲米娜根本還沒有做好準備,但身體卻像是自然反應一般緊貼著傑諾斯的身軀。

狂野的火像是無邊無盡一般灼燒著兩人的心靈,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此時傑諾斯完全感覺到所謂的沒有隔閡,不用語言溝通是什麼樣的境界,他跟菲米娜,似乎再也沒有什麼東西橫亙在他們面前,包括了肉體。

兩個靈魂的完全融合,再也分拆不開,這種感覺不斷在兩人的意識裡面蔓延,直到充溢了全身,那樣的相近,就算是再多的激情,似乎都比不上眼前這一刻的溫存。

菲米娜忽然停止了不斷扭動的身軀;幾乎同時,原本帶著一絲朦朧的雙眼也已變回一片清明的狀態。只是,這種似曾相識,似乎隨身帶著光明的感覺,傑諾斯再熟悉不過──那是幾乎與他體內的神族一樣的氣息。

一對唇瓣分開了。「妳是?」對於傑諾斯的發問,菲米娜只笑了一笑:「你應該知道我是誰的,『他』都告訴你了不是嗎?」

傑諾斯恍然大悟。存在於菲米娜體內,與混沌帝王有關的因子,原來就是自己身體裡那位神族所愛的人,也就是精靈族的大祭司。這不禁讓傑諾斯感嘆著,這世界的規則還真是奇妙。

「我現在還不是完全的覺醒,只是因應你們兩人毫無芥蒂的感情而有了短暫可以出現的機會。」菲米娜頓了一頓:「『他』在你的身上吧?雖然不明顯,我可以感覺的出來。」

傑諾斯點了點頭:「沒錯,他一直在等妳,等妳一起回去你們應該在的地方,而不用在這世界裡徘徊了。」

「嗯!我知道,從你身上感覺的到,『因果律』已經鬆動了,我們也可以依我們自己的願望得到自由了。」菲米娜輕嘆了一口氣:「幾百幾千年的遊盪,終於可以等到一起休息的時候了。」

「需要我試著呼喚他出來嗎?雖然沒有成功過,但是可以試試看。」對於傑諾斯的提議,菲米娜搖了搖頭:「沒關係,反正就快了,都已經等了千百年,又在乎這麼一下子的時間嗎?而且我的時間也不多,見了徒增悲傷而已。」

傑諾斯點了點頭,隨即又問:「那菲米娜的意識呢?到哪裡去了?」

菲米娜玩味的看著傑諾斯的神情:「不用擔心,她在自己的身體裡沉睡著,再過不久就會醒來了。人間的這種藥對我們是沒有效果的,所以等一下她醒來以後,應該也不會再受到這毒藥所害了。」

傑諾斯聽到菲米娜這番話,不禁鬆了一口氣。不過他也開始懷念菲米娜剛剛的模樣了,那模樣真的讓人想忘都忘不掉,這也許就是越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有吸引力的道理吧:「能恢復正常就好,剛剛看到她那個樣子我真的好害怕。」

「說不定,那是她心裡底層的渴望也不一定啊!只是這是被藥物激發以後的結果。」菲米娜笑著提點了傑諾斯:「我的時間到了,那就以後再見吧!」

望著菲米娜緩緩閉上雙眼,傑諾斯將她扶正,讓她好好的躺在床舖上,隨即一陣倦意湧上。他可是幾乎耗盡了所有力量在打鬥上,原本只顧著菲米娜而無暇理會的傷口這時又隱隱作痛了起來。


忽然聽到了腳步聲。傑諾斯全身一陣緊繃進入備戰狀態以後,看到來人才一下子鬆了一口氣。他們是米莉雅與亞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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