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迴夜曲》(舊版)第三十六章

一個月後,羅列克盟國與伊薩帝國的聯軍終於不再隱藏行蹤,大剌剌的進駐盧河沿岸,一副準備深入推進,不打垮艾貝爾公國絕不罷休的姿態。

傑諾斯就是在等兩國聯軍化暗為明的這種時刻,在他們一目了然的行軍路線之下,要事先作準備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即使他們因為知道有人通風報信而做了防範,傑諾斯也不擔心,畢竟他們將要踏上的是艾貝爾公國的土地。

在會議上,傑諾斯所提出的方法是「既戰也和,先兵後禮」的方法。首先,當然是要挫挫這些聯軍的威風,雖然兩國聯軍看起來氣勢頗強,但傑諾斯早就已經派人發散謠言,打定主意要鬧的兩方人馬不得安寧。

然後自然就是各個擊破,其中不外乎是從地勢上推估兩國聯軍可能分兵進擊的路線,並在沿途佈下重兵埋伏;當然,如果有人能夠拿到聯軍的行進路線圖,當然是最好的結果。這方面來說,就要靠各諸侯貴族底下的能人了。

光只是這樣還不夠,這些重兵也只是掩人耳目的一個點,傑諾斯並不打算把來犯的敵人全都殲滅在艾貝爾公國的國境裡,單純只是想要給個下馬威,令他們不敢輕視艾貝爾公國的兵力部署。

另外一方面的行動,則是派遣人馬到兩國的國境裡,一樣是散佈謠言,但這次卻是對兩國前線戰力的誹謗以及慫恿地方上的民眾引起民變。這樣算的話時間上當然來不及,所以這一個步驟傑諾斯早就開始行動了。

想起羅安克林裡那位卡麗緹爾,傑諾斯派去羅列克盟國的人當然被囑咐去找這樣一個人;至於伊薩帝國那邊就比較麻煩了,一切就只有靠這些人的努力。說到底,這項任務成功的機率是很大的,畢竟兩國的秘密徵兵,已經弄得國內民不聊生,尤其支援大軍的糧餉幾乎都是從民眾那邊徵收來的,這讓那些農民怎麼生活的下去。

即使表面上看不出來,但這傾盡全力的進攻卻讓他們後方的防備露出了極大的破綻。
等到成功激起民變,在艾貝爾公國的戰役又失利的時候,理所當然的就由傑諾斯出馬了。之所以不找別人,是因為敵方將領絕對會因為害怕被使用精靈魔法的貴族暗中襲擊,不會沒有應對的方法。最好的防禦工具,當然是封印精靈魔法的魔法陣了。

而傑諾斯因為使用混沌魔法的關係,自然成為潛入的最好人選,也最沒有人能夠防備這種前所未聞的魔法屬性;至於傑諾斯為什麼要冒著可能被人發現他不是使用精靈魔法的風險親自行動,恐怕還是因為內心對艾貝爾公國的眷戀吧!

只有盡心盡力的解決這一個危機,傑諾斯才能夠安心的離開艾貝爾公國,與菲米娜一起去旅行。

要說起傑諾斯這最後善後的工作,就是在威逼利誘之下將兩國的將領給逼回羅列克盟國與伊薩帝國。乍聽之下這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事,但要是兩國境內發生民變,而聯軍又新敗不久,加上一點點利益交換的話,是有可能辦到的。

要是這方法行不通,傑諾斯當然就只能讓聯軍在一瞬間失去統帥的人物,讓其陣腳大亂。不過這當然是最後的手段。

現在,一切計畫都準備就緒,只剩下時機與運氣的問題了……。

*          *          *          *

越過盧河以後,艾貝爾公國境內首當其衝的當然是所謂邊境城市一類,這些城市是用來解決遠方而來旅客的住宿與糧食補充等民生問題,在平常時候扮演著兩國間溝通貿易的重要橋樑。

但在現在聯軍壓境的時刻,海利爾六世下令讓這些邊境城市的居民與旅客暫時遷移到艾貝爾城裡,以免被戰火波及;另一方面,把在邊境可以提供糧食的任何地方都全部清除掉,讓敵方不能在艾貝爾公國境內補充到任何軍餉。

這個做法的用意,就是將聯軍的補給線拉長;一旦補給線的防衛出現空隙,埋伏在艾貝爾國境內的各大兵團就可以趁勢以游擊的方式暫時截斷聯軍的補給線,以收到騷擾敵軍的作用。

而剩下的工作,就是利用這種形勢給予聯軍迎頭痛擊。雖美其名是要打垮敵軍,但傑諾斯當然也不會有以寡擊眾的想法;更何況,他原本的希望是不傷一兵一卒就可以達到目的,不過看聯軍的來勢洶洶,也只能為艾貝爾公國的存亡著想。

所以這些兵團的任務,就是不斷騷擾與攻擊聯軍,用一擊脫離的方式消耗敵軍的士氣與兵員,對於熟悉本地地形的艾貝爾公國士兵們,打帶跑是最有利又能減低傷亡的交戰方法了。

等到聯軍終於忍受不了,提心弔膽的謹慎前進時,傑諾斯就會跟著一隊精兵在晚上偷偷摸進聯軍將領的營帳裡。這件事可以說是最危險的工作了,但傑諾斯總覺得,這項工作除了他,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勝任。

不是說艾貝爾公國所有人的本領都低於他,只是面對熟悉己方所有事情的敵人,他使用混沌魔法的這種異數,可以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當然,遇到情況不對,傑諾斯也有比較大的把握可以突圍而出。

在聯軍進入艾貝爾國境的那一瞬間,這個計畫的第一階段就悄悄啟動了。踏過邊境城市那一帶以後,就進入了廣大的草原地區,雖然不利偷襲,對聯軍來說要保障補給線的安穩也相對十分困難,因為沒有易守難攻的據點可以鞏固運糧的路線。

聯軍的將領顯然已經早有準備,在每一次紮營的地方就地建立起堅實的堡壘,確立運糧的路線;不過這樣一來,聯軍的勢力會因為分派兵員鞏固補給線而日漸薄弱,而且無險可據,又是倉促建成的要塞怎麼能夠擋住蓄勢待發的艾貝爾公國士兵呢?

這樣應急的措施,很明顯反應的是聯軍將領被艾貝爾公國無預兆的焦土政策稍微打亂了步伐。

最靠近邊界的要塞在三日後就被艾貝爾公國的士兵突襲成功,不但阻擋了聯軍糧食的運送,更變本加厲的修築防禦工事,儼然是想要據城而守的態勢;更絕的是,這樣不長不短的距離,更會讓聯軍的將領猶豫要不要回救。

要知道聯軍的軍容雖然壯盛,但相對糧草的需要量也十分龐大,要是無法接上補給線,對士氣可是無以比擬的打擊;更何況,他們是進攻方,根本沒有辦法事先囤積糧草。

聯軍的將領這時似乎又亂了腳步,除了大軍繼續前進之外,分派了一支軍團前往奪回被艾貝爾公國士兵佔領的要塞,以再次確保補給線的暢通;直到現在為止,聯軍的將領都認為艾貝爾公國只有這麼一支小部隊進行突襲。

但等到幾天後,傳回聯軍的消息卻是大出那些將領的意料之外。原來聯軍派出的部隊才剛在要塞外面結成陣勢,就被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兩個艾貝爾公國兵團從後頭夾擊,再加上從要塞湧出來禦敵的艾貝爾公國士兵,結果當然是全軍覆沒。

這一場戰役,艾貝爾公國的士兵人數固然佔了壓倒性的優勢,另一個造成聯軍敗陣的原因就是因連日趕路的疲憊,在還沒有站穩陣腳稍微休息一下的時候就被艾貝爾公國的兵團給前後夾擊,這些疲兵哪裡比的上已經駐紮在附近守株待兔因而精力充沛的艾貝爾公國士兵呢?被擊潰也只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罷了。

聽到報告的聯軍將領無不捏了一把冷汗。他們的顧忌不是沒有原因的,以往他們一向以為堵住他們回程之路的只是一小部份艾貝爾公國的部隊,誰知道經過這一場戰役,將他們的觀念完全翻轉了過來。

要是這片草原上至少有艾貝爾公國三個兵團的實力存在,那麼其威脅就到了不能忽視的地步;尤其,現在這些部隊所處的位置可是聯軍的後方,這樣腹背受敵的狀態,更讓這些將領們覺得頭痛。

很可惜,就算他們意識到危機所在,但是已經深入艾貝爾公國境內的聯軍,已經完全沒有退路了。誰都不知道原本穩操勝券的聯軍,現在竟然會面臨到進退失據的絕大危機;而造成目前情勢如此的唯一原因,就是聯軍自以為必勝的自大心態了。

一聲令下,聯軍在距離艾貝爾皇城只有三天路程的地方紮營,準備在聯軍士兵充分休息以後一股作氣的把艾貝爾皇城給一次攻佔下來。對於聯軍來說,沒有任何多餘的糧食可以讓他們進行消耗戰,只能速戰速決。

無奈的是,這樣的動作早已在傑諾斯日夜與艾貝爾公國眾兵團長以及各位將領反覆推敲戰局可能情況的掌握之中。在聯軍紮營的後幾天,原本在各地打算以游擊戰消耗聯軍兵力的兵團全都聚集了過來,儼然形成了一個包圍網。

算一算,艾貝爾公國共投入了十個兵團在艾貝爾公國境內,現在合流以後,雖然沒辦法與聯軍的人數相比,但因為沒有糧食與其他種種的顧忌,再加上早有準備,戰力可以說是跟聯軍打成平手;更何況,就士氣來說,艾貝爾公國更是遠遠高於聯軍。

戰爭的日子,就在艾貝爾公國的十個軍團堅守包圍網的戰略手段下緩緩的流逝。

*          *          *          *

除了第十七兵團的一半人員駐留在艾貝爾城裡預防意料之外的襲擊,剩下的兵團早就依照傑諾斯的指示,全都化整為零潛入了羅列克盟國與伊薩帝國的國境內,準備分頭進行激起民變的工作。

這項任務只是傑諾斯想要在說服聯軍將領時能有比較多的籌碼以供使用,才有這樣一個想法。當然,傑諾斯自己也知道要慫恿民眾反抗統治階級是一件很難達成的事情,現在只不過有了一個小小的契機,能不能成功還是未知數。

所以就算無法引發民變,傑諾斯也只好硬著頭皮上陣,只不過到時候要是無法讓聯軍將領們生出想盡快回到他們國家的意念,也只好認栽,改轉以利益交換的方式打動他們的心了。

經過了一個多月,首先傳來捷報的是羅列克盟國方面。在卡麗緹爾的幫忙之下,種種困難似乎都迎刃而解了;主要是因為卡麗緹爾這個占卜師似乎對羅列克盟國下層階級的民眾有著難以言喻的影響力。

民變的浩大聲浪從繁華不遜於首都的羅安克林開始蔓延,不到幾天,羅安卡特週邊的衛星城市全都群起響應民變的行動,讓這個依賴週遭衛星城市補給的行政中心頓時陷入有令難申的情況。

要說羅列克盟國這麼快就淪陷的原因,有一大半都是因為行政決策上的錯誤。從傑諾斯那次停留在羅安克林時,就發現表面上羅列克盟國的經濟是繁榮,但貧富的差距卻十分龐大,那些貧民,有些甚至連自己的生計都幾乎不保。

在這樣長期被富人的壓迫之下,有口難言的這些貧民只能無奈的過著這樣的困苦生活;而卡麗緹爾之所以有如此號召力,全都因為這些貧民幾乎都接受過卡麗緹爾的接濟,因而對這位占卜師產生了無以復加的感激之心。

再加上有人揚言要改善他們的生活,並推翻現在這個罔顧人命的政府,這些貧民當然是義無反顧的支持這個口號。一傳十,十傳百,這樣的力量頓時讓羅安卡特陷入了被貧民包圍的窘境。

當消息傳回艾貝爾公國時,傑諾斯頓時覺得鬆了一口氣。有這樣的進展,對他來說已經是意料之外的喜訊了,再加上艾貝爾城外被包圍的聯軍軍隊,差不多也把所剩不多的軍糧使用殆盡,也該是傑諾斯出馬的時候了。

於是,夜色掩護之下,一支部隊悄悄的與建立包圍網的艾貝爾公國兵團碰頭了……。

*          *          *          *

十分反常的,今天晚上竟然起了大霧。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極差視野,讓聯軍守衛的士兵一陣手忙腳亂。

這陣霧當然不是偶然發生的,而是經由艾貝爾公國「術」、「師」等級的魔導士聯合起來,甚至是貴族們也來幫忙,費盡千辛萬苦才製造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傑諾斯的等人可以藉由這陣濃霧的掩護偷偷摸進聯軍的營地裡。

而現在的聯軍主帳裡,眾位將領無一不愁眉苦臉。要知道,他們被包圍在這裡已經將近一個月了,加上補給線早已經被截斷,依靠隨軍而行所攜帶的糧食,已經快要支撐不下去;現在聯軍已經開始實行節糧的措施,只盼望能盡早衝破包圍。

「糧食所剩不多,到時候別談突圍了,光是士氣低下這一個要素,就足以要我們的命。」一個顯然是眾將領之首,身材雄偉的男子說話了,但一出口就是極不樂觀的話語,惹的眾位將領無言低頭。

「不只是這樣,聽說因為先前謠言的關係,造成底下的士兵不和;現在糧食將盡,已經有很多起因為不同國家相互懷疑而造成衝突的軍中鬥毆事件出現,不趕快處理的話,會釀成無法收拾的後果。」另一位看起來比較斯文的軍官也開了口。

即便是知道問題所在,但因為從聯軍進入艾貝爾公國境內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處於被動的情勢,戰況發展至此,聯軍根本沒有主導戰局的力量,所以根本無法有效解決眼前聯軍內部的種種問題。

主帳內一片難耐的寂靜,眾位將領大眼瞪小眼,完全對現在的戰況束手無策。他們不是沒有想過趁軍糧足夠士氣也還未衰退的情況下突圍,但硬是被艾貝爾公國的士兵給擋了下來,才會拖到如今這樣的地步。

忽然那位雄偉的將領拍案而起:「我們不能再坐以待斃下去!一定要趁現在想辦法突破敵方的包圍,聯軍的榮耀不能被我們這些人給拖垮了,就讓他們看看,我們羅列克盟國的骨氣!」

「在糧食無缺的時候,我們都沒有辦法衝破艾貝爾公國的封鎖,慕列將軍你覺得現在的軍容有辦法跟那時候相比較嗎?」當這位慕列將軍正在慷慨激昂的時候,那位斯文的軍官馬上就潑了一盆冷水下來。

只聽慕列將軍冷笑一聲:「當人們絕望的時候才會發揮出潛力,在糧食將盡的現在,正好能讓士兵們有視死如歸的鬥志;還是星曜將軍你們伊薩帝國的慣例是遇到像今天一樣的困境就倉皇退縮呢?」

「你!」那位星曜將軍正想反駁,卻聽到一陣不屬於任何將領的聲音忽然冒了出來:「哎呀呀,兩位將軍不要相互攻訐,相信你們今天能走到這裡來,目的絕對不會是要扯對方後腿的吧?」

眾位將領臉色全都變的鐵青!要知道這裡可是聯軍的主帳,外面巡邏的衛兵不說,要經過重重的兵營才有可能來到這些核心人物所在的地方;而現在,竟有一個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潛進這裡來,並且還沒有任何衛兵發出警告!

「眾位將軍不用擔心,我這次來,並不是要你們的小命。只是,對於你們這次侵略艾貝爾公國的舉動,我個人覺得似乎是多此一舉。」一個人影緩緩的從營帳的角落現了形:「對了,忘記跟各位說,外面的人全都睡著了,當然性命無虞。」

「你是誰?」在一個無名的將領問出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問題時,只聽一聲輕笑從人影的口中傳了出來:「我?我當然是艾貝爾公國派遣來與各位進行一場談判的人;不過要是各位翻了臉,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人影已經清晰到能夠辨認,但在場的幾乎沒有半個人能夠認出他是何方神聖。見到對方驚懼懷疑的眼神,人影嘆了口氣:「為了搏得各位的信任,我先自我介紹好了。在下是艾貝爾公國的王儲,傑諾斯。」

「我來到這裡的目的,只是想跟各位談和。我不希望諸位喪命在這個異鄉,所以只能盡我自己的力量說服各位退出艾貝爾公國國境;當然,我可以保證各位在離開艾貝爾公國之前絕對不會因為缺乏糧食或是其他因素而死亡。」

不等眾將領提問,傑諾斯自顧自的繼續說了下去:「艾貝爾公國建國至今,從來沒有主動發起過任何一場戰爭,這次也只是因為諸位的國家企圖吞併我國,才有此次軍事行動。

理所當然,我國不會為難你們,所以打算派遣使者前去諸位的國家議和。不過我國不會接受兩國的賠償條件,要知道我國不向諸位索討補償就已經是仁至義盡。

在座的羅列克盟國將領們,我還要告訴你們一件不好的消息,聽聞貴國的首都羅安卡特已經被民眾團團包圍,情況跟你們差不多,原因在於諸位的高層持續徵兵備戰造成百姓苦不堪言,所以起而反抗。」

看到羅列克盟國的將領們面面相覷,傑諾斯聳聳肩:「我的話就說到這裡,要是各位有誠意的話可以派使者過來接洽,只要談得攏我們就馬上撤除包圍網,並護送各位返回羅列克盟國。那就這樣,我們再見了。」

傑諾斯的身影再度變的朦朧。臨消失前,傑諾斯似乎像想到了什麽:「對了,要是各位不接受我的意見,那麼不只是諸位,連士兵們都將會死無葬身之地,請各位考慮清楚。」

眾將領被傑諾斯這句話給嚇了一跳,但傑諾斯早已消失不見了。在眾位將領思考的同時,又一個比較蒼老的聲音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我無法感覺到傑諾斯使用魔法的魔力波動。他不是使用精靈魔法,所以封印精靈魔法的法陣對他無效。」

「蒙特,剛剛那真的是艾貝爾公國的王儲?」見到從暗處走出來的人點了點頭,要是傑諾斯在這裡,會赫然發現他是當初因為傑諾斯打敗歐力克而黯然下台的蒙特公爵。

慕列將軍冷哼一聲:「帶你來的目的就是要對付這些使用魔法的人,誰知道你完全派不上用場。別以為你在羅安卡特吃的開,在這裡就可以橫行無忌。你還是滾回去睡覺好了,沒你的事了。」

「是。」蒙特的樣子似乎瞬間老了不少,暗帶怨恨的目光盯著幕列將軍,無奈的緩緩退席。

「那麼,我們必須做出決定。」星曜將軍站了起來:「要戰要和,我們現在就表決吧!」

*          *          *          *

戰事似乎結束的特別快。在聯軍派遣了使者前來議和的時候,傑諾斯終於鬆了一口氣,因為他知道,戰爭在這時候總算有了一個結果;而且,這樣的結局,恐怕是他所能想到,傷亡最少的了,即使是艾貝爾公國或其他兩國都是一樣。

艾貝爾城的居民聽到戰爭結束了,無不歡欣鼓舞。戰事對民生的傷害是無法估計的,但一來艾貝爾城沒有受到任何波及,二來在短短的兩三個月就結束了一場戰爭,造成的衝擊已經被盡量減到最小。

而傑諾斯也算是了卻心頭的一個罣礙。他在這場戰爭中的表現贏得了部份諸侯的另眼看待,但傑諾斯想的卻只有一件事情:戰爭結束了,那麼剩下就只有最後的善後工作要處理。
於是在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在海利爾六世獨自留在書房批閱文件時,傑諾斯悄然而至。

「傑諾斯,找我有什麼事情嗎?最近斐德侯一直在詢問你的去向,還表示要是你接替了我的位子,他第一個支持你。」海利爾六世笑容滿面的看著傑諾斯,顯然是對傑諾斯的表現有著極大的肯定。

但當傑諾斯從懷中掏出一樣事物放在海利爾六世的桌上時,海利爾六世的笑容頓時凝結了:「傑諾斯,這是怎麼回事?要知道,這個東西只有你才有資格擁有,快點拿回去。」

「……我想,當我交出這樣東西的時候,父親你應該也知道這是代表著什麼意思吧。」傑諾斯壓抑著情緒,一字一句的緩緩說著:「已經夠了,我想我盡了最後一份責任。父親,請原諒我,准許我這樣的一個決定。」

海利爾六世的面容轉趨凝重:「你知不知道這代表的是什麼?身為國王,我認為我的眼光與決定沒有錯,所以才會把信物交予你,希望你代替我繼續管理著艾貝爾公國。」

「我的心已經死了。」傑諾斯輕嘆了一口氣:「我認清了我不適合坐上這個位子,因為我沒辦法活在背叛與爾虞我詐的生活之下。父親你應該知道,我嚮往的,始終是如精靈大陸一般的大自然,而不是宮廷。」

傑諾斯沒說出來的是,因為奈希妲的欺騙與背叛,深深傷害了他與菲米娜的心。就是因為如此,傑諾斯才會有這樣的想法。

沉默持續了許久。海利爾六世直直盯著傑諾斯,看著他臉上的表情變化,好不容易才開了口:「我相信你是認真的,我也知道你始終不會因為貪求名聲與權力而留在艾貝爾公國,這畢竟是我從你小時候就開始灌輸的觀念。」

「但是,我還是捨不得。捨不得你遠離艾貝爾公國,你畢竟是我的孩子啊!」海利爾六世一下子像蒼老了十幾歲:「傑諾斯,我這是最後一次問你,你,想要繼續留在艾貝爾公國裡,坐上我這個位子嗎?」

傑諾斯差一點流出了淚。他又何嘗不想待在海利爾六世身邊,海利爾六世畢竟也是他的父親;但是,他知道要是留在這裡,在盡到身為人子的義務之前,他就會被宮廷裡的烏煙瘴氣給弄到瘋掉。

狠下了心,傑諾斯堅定的搖了搖頭:「國王不是我生活的一部份。希望父親您能夠成全我,我所嚮往的,永遠只有平靜的生活,與單純的人際交往,如此而已。」

嘆了一口氣,海利爾六世躺回椅背上:「好吧!我准予你去各地旅行,時間不限。但是,當你回來艾貝爾城的時候,要是我還沒有改變主意,那我再怎麼樣也不會讓你溜走了,知道了嗎?」

熱淚湧出了傑諾斯的眼框。傑諾斯知道,這將是個很長時間的別離:「知道了!謝謝父親。」

「走吧!趁著夜晚,米莉雅還不知道的時候,帶著菲米娜走吧!要是讓米莉雅知道了,那後果你也應該知道。」海利爾六世也跟著流下了淚:「好好保重,吾兒!期望你回歸的一刻。」

不忍再看海利爾六世的樣子,傑諾斯悄悄離開書房,只留下了感傷的海利爾六世。看著桌上,傑諾斯剛剛留下的海利爾家族家徽與精靈的徽記,海利爾六世不禁又嘆了一口氣:「蜜絲蒂,跟妳有關的人事物,我總是留不住啊……。」

*          *          *          *

傑諾斯與菲米娜走的很隱秘,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離城的。隔天米莉雅知道了這件事,大哭大鬧了很久才安靜了下來。但米莉雅其實心裡知道,菲米娜與傑諾斯總有一天會離開這個地方的,因為傑諾斯在兩國聯軍攻來的那段時間裡,總是帶著疲憊的表情;而這樣的表情,米莉雅從來沒在傑諾斯臉上看過。那是心灰了的表情。

當奈希妲耳聞了這件事,直覺想到是她的背叛讓傑諾斯堅定了想要離開艾貝爾城的信念,不禁黯然神傷。而她也首次開始對康提雅起了一絲怨懟之心,下定了決心從此不再涉足祈禱院幹部的爭奪,當作是對傑諾斯與菲米娜致歉。

法斯特公爵聽到傑諾斯帶走了菲米娜,也只能無奈的聳了聳肩。他始終相信菲米娜沒有選錯丈夫,對於傑諾斯捨棄王位,他雖然覺得可惜,但也不得不對傑諾斯的決定豎起大拇指,因為只有他們才知道政治的無情之處。

亞克的反應倒是沒有很大。應該說他早就預料到有這樣的可能,所以並沒有特別吃驚,只是無可避免的嘆了一口氣。

因為傑諾斯與菲米娜深入簡出,所以對他們離開的事情除了艾貝爾公國上層感到惋惜之外,其他事情依然沒有變,艾貝爾城依然照著幾乎不會改變的作息運作著。只是,傑諾斯與菲米娜已經不在了。

*          *          *          *

一年以後……。

伊薩帝國的某個小鎮上,來了一對夫妻。看他們歷經風霜的樣子,不用特別觀察就知道是風塵僕僕的旅人。唯一令人覺得好奇的,是丈夫腰上繫的那一把奇特的劍;而之所以奇特,只是它跟一般的劍長的不一樣罷了。

在小鎮的旅館吃了點東西,這對夫妻在酒吧坐了一會兒,隨即就回了他們訂下的房間。低調的可以,但這樣又更讓人想要猜度他們是從哪裡來的。

當樓下因為這對夫妻而議論紛紛時,樓上的房間內,這對夫妻早已梳洗完畢,肩並肩依偎在床舖上。

「欸,傑諾斯,旅行了這麼久,你都不會懷念在艾貝爾公國生活的日子嗎?」妻子開口說了話,而說話的對象,當然是名為傑諾斯,曾經是艾貝爾公國王子,現在任她撒嬌的好丈夫;只不過,他現在比較像是一個默默無名的旅人。

傑諾斯輕笑了一聲:「我覺得現在的生活沒什麼不好啊!遠離了政治鬥爭,也遠離了爾虞我詐,這才是我真正想過的生活。」

「一年了,奈希妲的那件事你還掛在心頭上嗎?」面對妻子的疑問,傑諾斯嘆了一口氣:「那不是因為時間流逝就能忘卻的。菲米娜,難道妳想家了嗎?」

名為菲米娜的妻子搖了搖頭:「你在哪裡,哪裡就是我們的家。只是聽說伊薩帝國跟羅列克盟國又要對艾貝爾公國發兵呢!你不會擔心嗎?」

「……是啊,原來妳也在擔心這件事。」傑諾斯望著擺在床舖旁邊的劍。

菲米娜知道他的心事,輕笑了一聲:「你現在能掌握到幾成瞬獄的力量呢?」

「已經勉強可以讓它全部發亮了。」看向菲米娜,接收了她鼓勵的神情,傑諾斯不禁回了她一個微笑:「是嗎?也該是到了回去的時候了,是吧?」


故事,才正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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